庶民如草芥,便是死了也不足惜,今日这点小事又算得了什么呢?
青禾替她剥着菱角,“我听小六提过,谢氏那位长公子倒是素有令名,备受谢公倚重,只可惜近两年身体仿佛不大好。”
萧窈也曾听班漪提及此事,沉吟片刻,忽而道:“那只怕近来是愈发不好了。”
翠微惊讶:“为何?”
萧窈虽与谢昭多有往来,但很少听他提过家中事宜,除却与谢盈初见过几面,对他那些兄弟姊妹并不了解。但她也知道,秦淮宴这样出风头的事情,按理说用不着谢昭费心。
毕竟谢夫人不喜谢昭,这件事几乎人尽皆知。
“我前几日就在想,而今学宫才开,他这样一个从前极为清闲的人,怎么在这种关头两地奔波……”萧窈接过青禾递来的菱角,“不过终归是没来由的揣测,过些时日再看,自然明了。”
青禾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。
原本平稳行驶的马车骤然停下,冰碗中残余的甜水溅在萧窈衣袖上,黏腻的触感令她不自觉地皱了皱眉。
翠微轻轻叩响车门:“何事?”
“有人抢路,”六安倒吸了口气,停顿片刻后才又道,“仿佛是桓氏的车队。”
萧窈原本懒散地倚在窗边,闻言,挑开细密的竹帘看了眼,霎时理解了六安语气中的微妙。
这支抢先一步入城的车队极长。
宝马香车,随行在侧的仆役无数,溅起的烟尘之中,运着行李的车仿佛一眼望不到尾。
城门处当值的禁军认出桓氏的车马,殷勤上前问候,寥寥几句后便悉数放行。
青禾在旁看了眼,不由得惊叹:“这样大的阵仗!”
萧窈看着长龙似的车队陆续驶过,轻轻拭去腕上的甜水,亦感慨道:“真是热闹。”
桓氏此番回京的车队实在声势浩大。
这日傍晚, 萧窈在夕阳余晖中看着一辆又一辆车马驶过,烟尘四起。紧接着,整个京都都知晓了这一消息, 议论纷纷。
桓氏那位老爷子是如今的太常卿, 也就是崔循的顶头上司, 生平唯爱美酒、清谈。
虽担着这一头衔,但依他老人家的话说, 皆是“俗务”。
故而不屑为之, 当了个极清闲的甩手掌柜。
萧窈只在元日祭礼上远远见过他一面, 兴许是饮酒过多的缘故, 半日下来已是颤颤巍巍的, 叫人疑心下一刻就要昏过去。
但无人敢怠慢桓家。
且不说桓氏底蕴深厚, 大将军可是率数万兵马坐镇荆州, 谁敢轻易得罪?
六安的消息向来灵通。萧窈歇了一夜, 第二日问起时,他已经打探得清清楚楚。
“昨日入城的, 是大将军嫡出的那位长公子。他这些年长
居荆州,而今适逢桓翁寿辰渐近,特带着一双儿女回来祝寿。”
“同行的还有其夫人,与桓二娘子。”
萧窈早些年去荆州寻晏游时,算是与这位桓二娘子打过交道。听六安提起她, 想起当年经历, 不由得皱了皱眉。
至于桓氏这位夫人……
萧窈绕着缕头发,同翠微道:“若我未曾记岔, 桓氏长公子娶的是王家那位大娘子, 王旖。”
翠微点点头:“正是。”
这桩亲事是真正的门当户对、珠联璧合,无论于桓氏还是王氏而言, 颇有助益。
当年王氏嫁女排场之大,为人津津乐道许久。
萧窈依稀记得来建邺的路上,钟媪曾用颇为推崇的语气同她提过此事,只是她那时被一堆名字闹得头晕目眩,并没细想过。
而今想来,这便是士族联姻的意义所在,崔翁对崔循的期许应当亦如此。
只是不知崔循心中如何思量。与他年纪相仿的桓长公子已然儿女双全,他的亲事却还是八字都没一撇。
青禾替她梳篦头发,打量着铜镜中的萧窈,好奇道:“公主是有什么顾虑?”
萧窈回神,随口道:“我在想,不知王家这位大娘子是否好相与?”
萧窈已然对各家族谱熟稔,知晓王旖与王滢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姊妹。以她对王滢的了解,只怕这回秦淮宴上再遇着,未必肯消停。
她并不惧怕王滢,只是对素未谋面的王旖有所顾虑。
翠微宽慰道:“今次秦淮宴是谢氏做东,便是再怎么嚣张,想来也不会闹出多大的事端,拂谢家颜面。”
萧窈心中觉着未必,但多思无用,届时也只能见招拆招了。
秦淮宴为期三日,最先递到萧窈这里的请帖,是头一夜观灯、赏荷的风荷宴。请帖上隐隐绘着花叶暗纹,字迹清逸,有脱俗出尘之感,叫人一见难忘。
这些时日见得多了,萧窈一眼就认出这是谢昭的字迹。
她并未提早过去,待到白日暑气逐渐散去,暮色四合,才离宫去了摆宴的别苑。
青石铺就的路径两侧已点上花灯,明光相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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