&esp;&esp;“一想到在我肚子里呆了十个月的孩子就要出世，就忍不住忧心她会不会健康，能不能长大，若是有病该多痛。便是长大了，若是男孩，许要服兵役；是女孩，又将嫁人，分离那日又多痛。再想及某日我去了，她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伶仃，便替她心痛；可若她走在我前头……”
&esp;&esp;她忽而垂下眼眸，轻轻吸了口气，笑道：“我没有欺骗郎君，只是一点皮肉而已，怎么会算痛呢？”
&esp;&esp;李明夷哑然许久。
&esp;&esp;医学教育他，神经药物可以提高痛阈。
&esp;&esp;但这里的人告诉他，苦难也会。
&esp;&esp;“郎君你看。”
&esp;&esp;就在他哑然之际，云娘忽然惊喜地看向窗外。
&esp;&esp;李明夷随之转过眼眸。
&esp;&esp;日光朗朗如洗。
&esp;&esp;昨日狂风摧残的枝叶已经被生徒们打扫干净，折断的枝端，在一夜间，悄无声息发出新芽。
&esp;&esp;不知是否还是昨日的蝴蝶，鳞羽光洁，正栖伏在上面，轻轻扇动翅膀。
&esp;&esp;他于是也跟着放松了神情。
&esp;&esp;“是不错的风景。”
&esp;&esp;虽然云娘的情况还算稳定，但为了以防万一，也担心小姑娘的伤情变化，李明夷还是选择了留在官医署过夜。
&esp;&esp;这次来得匆忙，没有机会给在家里的卢小妹祖孙递信。不过他一个快而立之年的男性，总不至于让老人孩子担心……吧。
&esp;&esp;这样想着，天色不觉昏黑。
&esp;&esp;无数模糊的灯光，从一格一格生徒的房间中亮起，细细背诵的声音随之传来。受到信息传播的限制，这些古代的学子只有夜以继日地勤恳学习，以积累求取更广泛的知识。
&esp;&esp;“李……先生。”走到他面前的林慎，斟酌了一下称谓，随后向外头指了指头，“有个丫头，说来找你的。”
&esp;&esp;李明夷似有感应地转过身。
&esp;&esp;果然看到一张板着的小脸。
&esp;&esp;卢小妹抱着手，一句话也没有说，但表情分明很不爽。
&esp;&esp;这点分辨能力，李明夷还是有的，但要如何避开云娘这个名字去解释，他需要组织一下语言。
&esp;&esp;“要是你的熟人的话，我就不奉陪了。”林慎伸腰打了个呵欠，“我去看看云娘怎么样。”
&esp;&esp;说完，便扬长而去。
&esp;&esp;“……”
&esp;&esp;李明夷生平第一次有种被报应到的感觉。
&esp;&esp;果然，卢小妹本来还算生动的表情，在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变得冷淡，继而仿佛想起了什么：“你，你骗我！”
&esp;&esp;“我没有骗你。”事已至此，除了诚实，李明夷想不出第二种解决问题的办法，“我只是在治病救人。”
&esp;&esp;“那你为什么要救她？”卢小妹还是不高兴的样子，“她给你钱了？”
&esp;&esp;“没有。”
&esp;&esp;卢小妹长长叹一口气：“我就知道，你又做亏本买卖。”
&esp;&esp;“不亏本。”李明夷走到她面前，俯下腰看着那张和云娘很像的小脸，唇角微微展开。
&esp;&esp;“我只是希望对你来说，这一次我来得不算太迟。”
&esp;&esp;卢小妹本来还咬着的嘴唇，忽然愣愣地张开，却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。
&esp;&esp;“回去吧。”李明夷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，“我过几天就回家。”
&esp;&esp;“那你……”卢小妹刚准备说些什么，便听见匆匆的脚步声传来。
&esp;&esp;刚刚走出去没一会的林慎气喘吁吁，却来不及平静呼吸，一口气把路上遇到的消息倒出来：“那孩子伤口的痂皮都脱落了，刚才谢师兄看过了，说……”
&esp;&esp;“不能等了。”不必他说完，李明夷果断地道，“准备器械，要做急诊手术了。”
&esp;&esp;在他果决的表情中，林慎似乎已经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，没有再问为什么，而是马上转身。
&esp;&esp;急促的脚步声响起，那些亮着灯的房门一个个被打开，还穿着内衫的生徒们很快跑了出来，同时协助准备手术需要的一切。
&esp;&esp;“你去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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